遺憾,在當下快得總是讓人不知所措。

    記憶回到那天,隨著時間和空間的鋪層,景像彷彿再次活躍,鮮明般在我腦海裡跳動著。還記的那天,是個綿綿陰雨,當時正值梅雨時節,天空中的雲翳卻仍是濃的像剛煮完的卡布奇洛,怎也化不開。心情就如同踩在烏雲上端,看不見清朗的一天。

     那時候的我,總以為遺憾可以遺忘,直到這場大雨,才無意中澆醒那沉睡已久的記憶。記憶中的那本書,是關於爺爺奶奶的故事。

     那張照片述說著一段爺爺和奶奶未完成的故事。大約也是在這場雨,這般陰暗濕冷,卻又綿綿不絕。灰暗的天空似乎都在為之後的悲劇揭開序幕。那時的奶奶

高中組十月份徵文題目「遺憾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出題老師:前鎮高中吳慧君老師

蔣勳《身體美學自序》: 「亞力山大帝有一種希臘人的美、年輕、自負,野心勃勃,不斷向外征服。亞力山大帝三十三歲在征服途中得病死去前,不知道會不會看一看自己尚且年輕的身體,覺得有什麼遺憾?遺憾,或許人的身體最終的功課是要面對這一命題罷。」

請以「遺憾」為題,寫一篇文長約600字的作文。

第一名凌韞筑/國立新店高級中學/2年2班

遺憾

  遺憾,是果核。

  那種心境,就好比在炎炎夏日貪婪地啃食一枚甘甜的果子,突兀地,臼齒狠狠的嗑上那顆堅硬的果核──那樣地悵然若失,伴隨著牙疼,殘留在嘴裡的甘甜,都被那澀又硬的果核給攪壞了。

  它總是那樣,陰謀地被包裹在美好中。

  我總以為遺憾是自私、狂妄、天馬行空的。我常常聽到有人說:「早知道…」或「當初要是…」,老是為錯過的機運,或根本沒發生過的勝利扼腕嘆息。也許是身為年輕人的特權吧!我總是這樣自以為是的堅信自己的信仰。

  那天,天空是燦爛的。我和母親並肩走著,帶點猶豫與退卻,推開了沉重的大門。我望著母親,猜不透她的心情。她究竟是苦惱還是擔心?只見她低聲交代我到一旁坐好不要亂跑,便朝服務處走去。這裡是失智老人的收容所,住在這裡的老人,全是孤苦無依。或被子女拋棄,或被整個時代遺忘。母親來這裡尋找外公失散多年的好友。

  我找了個離大門口最近的位置坐好。忽然,一雙手緊緊的把我掐住,我發出噎到似的慘叫,轉過頭去。那是一名絕對超過七十歲的老婆婆,滿臉的皺紋和幾乎掉光的牙齒,證明了我的猜測。但又可笑的,她滿頭白髮,竟綁成兩支馬尾,還繫上蝴蝶結。

  「小姐,妳認識我媽媽嗎?妳有沒有看過啊?」她用力搖著,我恐懼的想推開她,但她的力氣卻異常驚人。「沒有…對不起。」我無力的搖搖頭。一個七十歲的老人,竟在我面前吵著要找媽媽。老婆婆在我身旁坐下,像獻寶般伸出一隻手,手掌張開,是顆看起來乾癟、黃黃的,烙著古老印漬的桃子。「我要給媽媽!」她露出沒牙的笑容。「之前我總想吃桃子,嘿嘿,好不容易水果舖終於進了箱,我媽媽就要我去買…」她忽然停頓,珍惜的摸了摸桃子「結果在市集路上遇見叔叔,叔叔一把拖著我,我連啥都搞不懂!就…就到了…台灣。」

  我瞪大雙眼……我怎麼也沒想到,歷史課本潦潦一行的『國民政府播遷來台』,曾經那樣陌生、遙遠,而現在,她竟就坐在那兒。歷史殘酷傷痕下的人們,就坐在我身旁,帶著空洞渾濁的雙眸,和扭曲回憶的病痛,真真切切的在我身旁,原來這是段如此「由不得人」的歷史,在整個離亂的大時代裡,一轉身,往往就是個悲劇,錯亂的歷史交織了多少悲慘的故事?我禁不住,鼻酸了起來。「我好想把桃子給媽媽喔!」老人嘟著嘴嚷著,不解的望著我,不懂我為何哭紅了眼。他們究竟做錯了什麼?沒有,不過就那樣剛好的,站在命運交錯的切點。

  遠處來了一個人影,是看護。她低聲的向我道歉,走上前輕柔地拍拍老奶奶,柔聲安慰。她看了看我,深沉安祥的眸子似乎已明瞭了一切。老人突然動也不動,定定的望著我。她又伸出手,掌上放著的是那顆她曾反覆珍惜觸摸的癟桃子。「送妳吧。」,我咬唇,「這是您要給您媽媽的。」老人苦澀的笑了。「我知道我媽媽已經死了。唉,真的好想給媽媽啊。」她沉默不語,低下頭。看護向我點點頭,帶著她轉身離開。那樣小的桃子握在手中,正如時代裡尋覓親人那樣渺小悽涼。母親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,「不在這。」她搖搖頭。「要放棄了嗎?」「不,這是我父親唯一的遺憾,我會幫他找到。」她靜靜的回答我,表情毅然。

    也許,我們的骨子裡埋的是遺憾,總在悲傷的窗口不自覺地裸露出來──像一顆果核?人生的劇場,有多少身不由己的戲碼,我不知道,但眼眶濕潤的瞬間,我隱約見著了,身為人的悲涼。

  我和母親無言的推開大門,外頭的陽光,燦爛地顯得格外刺眼。我仍然不懂,人生,為什麼要有遺憾?是為了讓我們成長,還是為了回應大自然的盛衰圓缺?我無法知曉。生命的無解或許是人生不變的真理吧!

  我上前,像兒時那樣拉住母親的手,決定將原本揮之不去的疑惑拋向腦後。我只想問現在的自己一個問題──「爾後會有遺憾嗎?」

老師評語

哀而無怨,出和雅之調。所選材料譬喻及意象皆有可觀,情深有度。一雙眼,灼熱看世間萬象。經營鋪展理序備矣。

唯倒數第十行,魂失了,但不害意也。(吳清海老師)

 

 

第二名林欣蓓/北一女中/三年孝班

遺憾

 

  妳知道,在妳拿著退隊單站在我面前的那刻起,妳就不再是我學妹了。

  一年前,妳懷著熱忱與理想踏進了儀隊。當時的妳不認識我,我更不認得妳,只知道妳是在那金字塔廣場上撐了一整個小時,屹立不搖的其中之一。第一次總是最難熬的,正因為親身經歷過,我懂;我更懂得,要在考驗之後選擇留下,需要下多大的決心。我很佩服妳,佩服所有肯用耐力與汗水來擁抱儀隊的學妹──看見妳們自主地練習,是多麼讓我感動。

  那是一次意外,我不小心闖入了妳的網誌,接著驚奇地發現妳對這個團體深深的執著。簡短的字句,雕琢著練習上的挫折與懊惱,提醒了我從前也是這麼掙扎過。出於某種心疼與不捨吧?我在留言欄裡敲打了一陣子,輕輕地點擊「送出」。誰也料不到這個單純的動作,第一次把我們連結了起來。記得隔一次的大隊練習,妳就打聽到了那是我,跑來向正懊惱著事跡敗露的我道謝,其實我是很意外的。第一次替學妹加油打氣,我自己也很緊張;可是妳振奮的神情,似乎無意間渲染了我。

  後來,妳真的成為了我學妹。不曉得妳是否也覺得訝異?之後,我經常想著,上天或許在開我們一個大玩笑吧?直屬分隊位置的傳承在儀隊是多麼重要、多麼意義非凡,一條傳了四十六屆的鍊子就這麼將我們緊緊拴在一起。然而,似乎所有無奈與悲哀也就順道繫進去了,在無盡的不信任、猜忌、背道而馳的價值觀裡肆意地膨脹,尖銳地啃食著原本就不甚牢固的鏽蝕鐵鍊,直至它破碎不堪,直至我們其中一個,狠下心、將之扯斷,以最殘酷的方式。

  對於那段日子我們給彼此造成的傷害,我不再說了。應該是被妳的不在乎,和我的不諒解所麻痺了吧。期待總是禁不起太多的蹂躪,正如一朵等不到太陽的向日葵終究會枯萎。我厭倦了自己冰冷的面具,還有那讓我喉嚨發疼的、聲嘶力竭的責罵。看著妳站在我面前,我竟出奇地平靜。這是一種解脫吧?對妳對我而言,都是。

  由一個第一個對妳釋出鼓勵的學姐,到一個對待妳最嚴厲的學姐,最後,是一個與妳從此不再有任何干係的學姐。過程中,我知道,妳一定也受了傷,傷得很深,傷得不比我輕。只是妳不會知道,當我從別的學姐口中得知妳說:「我希望我學姐能對我笑一笑。」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。我想對妳好,但我卻更希望妳變好。是這種矛盾的心態才讓彼此更痛苦吧?我卻在妳真正離開以後才逐漸看清這點。

  固執地恪守著傳統的我,從來沒有想過,要是當初肯對妳釋出一點點溫柔,哪怕是拍拍肩膀,或是一個讚許的眼神,結局也許會完全不同。

  遺憾的是,妳不會再回來了。偶爾我會想起某個初冬的早晨,偌大的操場上兩個站得挺直的身影。妳濡溼的制服在冷冽的空氣裡暈開成堅毅的色彩,而我站在妳身後,只是看著,看著小木槍在妳手中轉啊轉。記憶已經開始模糊了,在我的印象裡,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更新。而儀隊四十六屆,我們曾共同屬於過的這個位置,在汗水與淚水交織流過後,也已經沒有了槍的影子。

老師評語

過程完整,心情細膩。心中的弦動了,回聲填滿四周。(吳清海老師)

 

 

第三名楊宜蓁/北一女中/三年忠班

遺憾

 

    她獨自捧著那一大疊深綠色小書進教室,彷彿在期中考第二天偷渡了一船異域奇珍,引得考生們情不自禁上前翻閱國文老師帶來的「聖品」,暫時忘記再過幾分鐘就得迎接最後一份考卷的事實。拿起書,我愣愣的盯著封面上《綠隙──微光中的歌吟》字樣,感覺不到情緒的起伏,卻又無法恢復正常的思考,好像思考的能力已經在某處被我弄失。

    依稀記得那場相遇,楔子如此朦朧像不經意的註記。

    對國中時的我而言,閱讀是單調生活裡最大的樂趣,我從不錯過每學期舉辦的校園巡迴書展。有一次攤位上的一本書吸引了我的目光,書名是《故事的我和我的故事》,封面還有一行小字:「北一女‧綠園文粹」。當時的我成績不算出類拔萃也未曾以北一為志願,更沒有妄想藉此書了解該校「內情」,然而幾度被訓練為作文比賽選手,過程中指導老師曾建議多觀摩高中生的文章,在好奇心驅使下我擁有了生命中第一本《綠園文粹》。

    那是衝擊。書中文章筆調之細膩幽微令我驚訝,這些作品的視野和我過去所見的文章截然不同,甚至有些文章的立意與主旨難以參透。難道高中生的心情輪廓對現階段的我還是太抽象了?十四歲的我暗自揣度著。當時的我,自以為理解文學,被長期訓練而成的框困住而不自覺,只從自身小小的生活圈衡量世界。北一女中學姐們的文章我讀如霧裡看花,只覺太玄妙。

    一年後,我成了中「入場券」的幸運兒,踏入連幻想裡也不曾蒞臨的北一校門,進入《故事的我和我的故事》的孕育搖籃。書中埋藏的密碼逐漸被破解,文字堆出的意境變成我眼前的真實,我甚至得以認識我喜歡的文章的作者。然而,在時間無聲的推進之中,我也漸漸捲入高中生活無法逃脫的漩渦:社團、課業、專題研究……固有的價值觀在這個疾速運轉的新世界中崩解,尤其是對文學的認識:身處的環境中盡是思想奔放、學識淵博、文采斐然的奇葩,相形之下,原來我其實是個「文盲」,我的文字徒有花俏的外型,缺乏深醇的芳香。

    喪失信心後我逃避,假裝被生活漩渦沖刷得團團轉,用字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麻醉自己,逐漸地背離文學。終於,在我十七歲時「綠園文粹徵稿」的公告發出,我試圖再次創作,得到的結果卻是痠疼的眼盯著螢幕,手在鍵盤上的敲擊有氣無力。那時的我,早已被生活折騰得疲憊不堪,累到再也聽不見靈魂的聲音,只能擠出乾癟的字句。可想而知,我沒有留下一篇文章在綠園文粹裡。《綠隙》出書時,雖然早已知道目錄中不會出現我的名字,但在漫無目的地翻動書頁之間,我不禁陷溺於彼年國二的回憶:曾經,十四歲的我邊閱讀綠園文粹、邊露出好奇和不解的神情……。然而這無以名狀的悵惘,隨著幾分鐘後的考卷、考完後的忙碌而自行隱遁。我又在渦流中麻痺。

    遺憾的開端我當時不以為意,遺憾收場也不知所終。

    如果在某個時空,可以遇見過去的自己,我猜她會對這結果失望。我也懊悔,但心境與她不同:在信心受挫、幻想破滅後,我反而看到自己的弱點與本質;摒棄曾經自以為是的豪情壯志,重新認識文學,內省檢視心裡真正想要的。調整定位後才能再度邁進,我相信這場遺憾可以為我帶來能量。雖然沒能在綠園軌跡中留下自己的名字,但我成長了很多,我將帶走綠園賜我的,再度啟程。

老師評語

語言無滞,出和雅之音。(吳清海老師)

 

 

第四名. 高聿嫺/北一女中/三年禮班

遺憾

 

    一枝大彩筆嵌合於手心,微溫的小手一揮,一彎橘黃的色彩乍現。後方的畫架輕柔地拖著畫紙,深褐色的紋理洋溢著古色古香。天鵝頸般優雅的燈座垂在桌腳旁,灑落滿桌昏黃的燈光。笑彎了腰的香蕉襯著半剖的木瓜,映照在挺著腰身的鋼杯上。藉由那明澈如鏡的杯身,我看到了那充滿稚氣的臉。

    這一幕,多久了?

    有些機會,錯過了便等不到第二次;有些傷,受過了卻永遠等不到新皮完好如初的那一刻;有些熱情,被澆熄後卻尋不著殘存的灰燼。那一支筆毛微褐的水彩筆,究竟澱積了幾公分的灰塵?那一具圓柱形的洗筆盒,以往總是歡喜地接受我「八分滿」的盛情灌溉,又按捺多久乾涸的痛苦?我記不得……

    雨,嘩啦嘩啦地落地,傾瀉著普羅大眾的悲傷。即使是燕鷗南飛的十二月,我依舊挽起袖子,以凍紅的雙手畫出眼前的世界。「木瓜的顏色要有漸層,摻一點紅會更鮮豔。」啟蒙老師溫和地牽引著我的小手,說道。在老師的點滴灌溉下,我心中那一畝藝術田野抽出了點點綠芽。漸漸地,我試著開啟和雙手對話的窗櫺。為了讓檸檬的綠擁有地中海植物的厚皮感,為了讓陰影處的幽微顯現,我調盡成千上萬的綠色,在底部添一點靛藍。一張平均耗時三小時的畫紙,我一天畫上三張。被乳酸作用侵蝕的肩膀三不五時在夜半三更驅逐周公,我用堅強的微笑抹淡它。櫻花牌的透明水彩顏料總在彩筆的邀約下,俄頃間一股腦兒地舒展於畫紙,點點火紅和著片片翠綠奔放於英國進口的水彩紙上。當夜幕悄悄拉上天際,我更依偎著被寢,在昏黃的燈光下和時光隧道裡的畫家們會晤。藉由筆鋒的勾勒,我瞧見畫家眼界中那蓮霧的肌理,和鼻子般的觸感。基底處的紅因為多添了一點紫,所以對比出頂端的淡。捧著畫冊,我和一個個嘴刁大煙斗畫家在床枕旁切磋琢磨。然而,兩年後……

    「備取第十。」

    我瞧見上帝在我面前硬是關上這一扇門,卻又捉弄似地在門上挖了個小洞,要我一窺門內的美好卻嚐不到、摸不到。那一絲陰邪的詭笑氣得我直跺腳。摔進山谷,我瞥見絲絲白雲飄逸在蔚藍的天空,但是受重傷的身軀卻再也無法挺立,只能和周遭的陰濕、泥濘為伍。即便雙手的厚繭殷切地盼望畫筆的磨蹭,受到千刀萬剮的心終究無法應允這微不足道的請求。遺憾化作一個巨大的泡泡,無聲無息地把我囚禁於其中。張張畫作在轉瞬間因為我的任性而四分五裂,顏料無辜地撤退到房間的角落,我再也不拿畫筆了!

    去年夏天,在好友的盛情邀約下,一行人來到歷史博物館參觀畫展。在畫作《晚禱》前,我忘神地望著虔誠的農民夫婦。即使在馬鈴薯歉收的窘境下,佃農仍感謝上帝的賜予。拉高到畫作三分之二處的地平線處有一座教堂,鐘聲縹緲於廣闊的田野。我瞧見身穿粗呢褲、單薄外套的米勒對我微笑。米勒曾說:「我是農夫中的農夫。」崇拜者梵谷卻說:「他是偉人中的偉人。」「晚禱是真正的好作品,是美,是詩。」即使受到如此恭維,現實生活的拮据仍糾纏著他。馬克吐溫的劇本《生死之謎》更諷刺地揭露畫家死前身無分文,死後畫作卻身價百倍的景象。在一撮撮的油土中,我瞥見自己的怯弱。畫家即使家徒四壁,仍持握著心愛的油土,我呢?

    再次攤開畫紙,我以水彩筆輕蘸顏料,在畫紙上繪出一道彩虹。然而,色錐細胞卻毫不掩飾地告訴我:「退步了。」我終於看清自己在沙漏的涓滴中錯過的究竟是什麼。輕闔畫盤,遺憾如泉湧般湧出我的雙眼。拂了拂畫箱上的灰塵,我撫摸著那伴我走過無數畫紙的水彩筆,一千遍、一萬遍……

老師評語

令人心疼的娓娓道來,如暗夜幽巷,然陽光終將破這黑暗。在前賢提攜中,自己的遺憾不再是遺憾,是很有力量的展現。(吳清海老師)

 

 

第五名劉耿豪/台北縣私立徐匯中學/高三愛班

遺憾

 

  早晨,陽光滲著微涼的秋風,悄悄襲進了我凌亂的房間。起床,把棉被和睡意踢開,我輕手輕腳,小心地打開水龍頭梳洗,試著不讓水聲從指間溜走。

  一會兒,睡在客廳的老妹也別了夢鄉。我瞥向一旁超載的紙箱,心情沉重了起來。打開電視,美聯冠軍賽正好開打,我倆很有默契,只是一個勁兒的把電視聲關小。

  四週安靜極了——靜到只剩風的肅瑟。一局下得二分的喜悅似乎也改變不了目前的沉悶。但我仍為此慶幸,並注意著不尋常的聲響。蒙上借給老妹的毯子,我漫不經心地盯著老舊電視。

  天使失誤了,電視傳出基迷的歡呼,豎耳傾聽的我也捕捉到些異狀。有種不自在慢慢地、一口一口地嚙上心頭,母親帶著病容走了出來——

  我突然開始欣羨已出門的老妹,掙扎著想擺脫渾身的不自在,和昨晚不愉快的記憶。

  母親坐了下來,打破沉默,接續昨晚未結束的戰役,開始叨念我的不是和她的委曲;搬家的事、家裡的事、生活的事……。我聽著,心裡鳴起陣陣反駁,但卻明白她說的都是事實。說罷,沉默又找回屬於它的地盤,還在我們之間築起了它的堡壘。

  我再度思索,思索著為何血濃於水的親情會如此稀薄,氣氛會如此令人喘不過氣。

  投手三振了強打者,比賽戰到高潮。我手裡捧著母親剛熱好的麵線,心,卻是冷的。或許是纏在我心上的死結,桎梏了我的體貼;又或許是母親有時的無理,讓已無空隙的結更加鎖死。那些說不出口的彆扭、劍拔弩張的局勢,誰,可以當我的救援投手?

  小時候歡樂的笑語,不知不覺隨著一次次衝突和不滿逐漸消逝,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冰冷的早晨,以及了無生氣的三餐。管不希望如此,管問題的答案早已浮現,但我從不願意踏出改變的第一步,任憑失落帶出更多的失落,遺憾滾出更多的遺憾……

  比賽結束,李維拉救援成功。母親早已關上房門回去睡了,我起身,走過依舊滿載的箱子,回到尚未整理的房裡。那傷人的靜謐依舊充斥著,勝利的歡欣也平復不了心中的起伏。

  秋風又吹了進來,我抱著複雜的遺憾情緒,沉沉入夢……

老師評語

能以棒球主題和遺憾並行,並互動書寫,可見作者書寫及取材完整性。唯細節交代上,和部分用字上仍有小庛。(吳清海老師)

 

 

總評  虎尾高中   吳清海老師

 

    遺憾,每個人都有過的情感,關懷的高度如何,如何看待它在心中的綿延相續,以迄於落筆寫下最後所思所感,以及完整性和一致性成了分判高下的條件。

    五十篇裡的關懷高度可以分為:凸顯社會事件的關懷;自我遺憾、歷史人物遺憾和週遭友人的遺憾,試看下列徵文中所引的四段文字:

我怎麼也沒想到,歷史課本潦潦一行的『國民政府播遷來台』,曾經那樣陌生、遙遠,而現在,她竟就坐在那兒。

妳知道,在妳拿著退隊單站在我面前的那刻起,妳就不再是我學妹了。

亞歷山大、成吉思汗兩位都是千年難尋的軍事家,他們都曾經征服他們所認為的全世界,但他們都因病死……留下未將他們所認為的世界納入版圖的共同遺憾!

他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學長,令人感到非常驚訝的是:他在去年跳樓自殺了。

立意取材中的視野寬度和關懷廣度常是勝出的關鍵,這是我在第一二名的取決中,內在清楚的鼓聲。什麼樣的態度,筆下就會流動著相對的文字魅力和引力。可惜的是五十篇徵文中只有一篇是觸動社會的弦,回音繞樑便是自然;描繪自己內心告白的佔大多數,但重點對所能啟發或體悟的情感,卻著墨不多或不夠深入,甚至陳腔爛調的劇情如親人往生無法孝敬之題材,舊瓶傾倒出的仍是濁酒,無法翻空出奇便無法吸引讀者目光。至於以第三者的角度書寫者,不小心就落入說理形式,成了有為者亦若是的教條,若可以在前賢的經驗中開展出自己的遺憾,才有可觀之處,至於寫成論遺憾或如何面對遺憾,便無足可觀也。

組織結構常見的缺點是:以太多不重要或者分歧的小細節構成一篇文章,以人體比喻,就像散落一地的骨頭,而無法成為一個有機的人體架構體。善說故事者是把故事以線串出,像珍珠項鍊,前後呼應,左右相襯,而不是要散落一地的珍珠,這是徵文同學寄出文章前可以觀察是否能做到此點,並試著在文章中學習達到這樣能力的安排能力。

五十篇的徵文落差甚大,上卷有4篇(皆值得細細品味),第一名作品個人所下評語:哀而無怨出和雅之調,所選材料譬喻及意象皆有可觀,情深有度,一雙眼灼熱看世間萬象,經營鋪展理序備矣。實可為同學欲達之進境。中上卷7篇、中卷6篇、下等上卷16篇、下卷17篇。有心徵稿的同學能力如此紛歧,下卷更佔了3/5強,原因仍值得探討,若能找出答案並提供方法,不更是徵文的目的嗎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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